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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利方言小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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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4 35
大庸药匠 发表于 2018-1-3 11: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麻王此城土肥地富,丰衣足食。河对面地盘山势没有麻王城雄,住着陈家的后人。此河自西一直往东流去,汇入东洋。山边使船的,可以乘流而下,近到杨七铁场,远止新关石门,把打得的肥虾长鱼换些零钱用。如果砍得大树做成排船,卖给建屋人户,可以存钱细花几年,娶得个新老婆另论。

塘的东北方,是一林场,说我爷爷的舅公一生一世都在那开荒守树。林场上是学校,大队部,便是山顶。顶往东,下山是芭毛溪,往南一过是潭墩湾,湾里有个天坑洞。洞对面山势急下,与蒋嘎湾的河相抵,呒有个小地名,叫洞湾。往西北方,叫满嘎坡,几位外姓住此地,坡上生得多是木瓜籽树,听说满嘎娅做的木瓜籽粑粑,吃了还想讨。满嘎坡直下,经小路可以下得到榨子溪来,但山里人不多行走,为何?只怪半山腰有个燕子洞,有燕子住,必有宫廷佳肴之称的燕窝,山里男人就会去洞里掏。洞里险象环生,怪异不测,掏窝的次数一多,摔死断骨的人总有不少,至到出得人命来,才不敢去掏了,说那里死的有饿鬼,贪魂,怕拉进去垫背。 

以后我会把那面的故事一晒出来,对不上号,没关系,不重要,至少那个传奇的地方,总有出奇不遇的精彩。

大致的说了下我的家四周境况,以后更多的会扯上那些地,那些人,那方事,现重点港港那个枇杷洞。为什么我喜欢洞,还是枇杷(琵琶)式的,为啥没跟仙人坑有毛关系,这就与人与事,精彩差别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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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庸药匠 发表于 2018-1-3 11: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6) 

在爷爷的嗲嗲居住时期,炸子溪边并没有炸刺呒种植被,呒刺又硬又生的野,用刀砍,下不得手,用火烧,烧不过芯,来年还生的密些。呒炸刺也只生在溪两边,别码头不多有。生出此刺来的原由,得提到嗲嗲跟我讲的那个关于他祖辈的事。

爷爷的嗲嗲的,老家伙的妈妈姓白,隔壁邻房喊成“白妈”,白妈男人姓王,名怆。两老一世勤奋苦做,相敬恩爱。

白妈生的结实,身大如牛,力气大的可当两个男伴子用。有人说白妈挑粪,一挑就是一通夜,第二天还和正常人一样,使耙耕田。一不喊吃亏,二不喊哪里疼,三是从来不生什么毛巧。男人嘎也是手灵心巧腿脚麻索,晴天里做地里活,落雨天砍竹子做篾具,勺箕斗垫,撮箕背篓花篓系,他都是无师自通的会织,攒钱存放在枕头底里。忙的时候夜干当日里用,闲时出门做短工。要说这两口子做地主,是七苦做出来的。

有苦便生病,人嘎港,小病常有,大病没有;小病没有,一病就走。么意思呢?是说你天天得小毛巧,郎中大夫来看,心里有本帐,不会有什么大病。如果平常不得么小病,以为自己身体不得了,就算是有了,也忍一忍过去,不在心里,其实并非人没病,只是不曾查到,一旦病来如山倒时,便是艾嘎六嗲吃醪糟(甜酒),七多哒拿把竹扫帚对到东方喊黄天。

一天白妈累倒在床,男人急坏了,请得赤脚郎中一查,说是劳累过度,五营不足。两口子自缴伙成家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营养跟不上。莫看白妈一身肉,其实过强的烧脂行为,早已经到了贫血地步,需要休息和大补。

王怆听了大夫话,做完一早上活,急急匆匆下得山去买补药,累倒了白妈,打起灯笼也找不到像白妈一样的强妇人了,就是一枚女汉子。

王怆一路走一路想早上的事。他出门一般不会空手空脚的,呒叫做会算盘。便挑了一担屎水到鸡公山脚下的菜园里烧,要过一个桥。桥上铺两块棕树板,呒棕榈根被雨水常年泡,容易乱芯。王怆正想隔几天,砍根枞树开成板铺上,好得个放心,万一走失脚,掉沟里伤不起。

刚到桥头上,见对面站有一位衣不蔽体的年轻人,认得是村外叫四方台的黑二三。此人二十几岁,好吃懒做,专门只做些雪花儿飘懒弹琴的鬼事。

哪门叫黑二三呢?他屋里兄弟姐妹生的多,人多吃破锅,穷是裤衩里放火,当然的了。人生得有些笨,人嘎问他,你是老几啊?我老三。那老二大一些,还是你大一些?当然是我大一些。怪确,你做弟的比做哥哥的大?三比二大嘛。所以众人称他为黑二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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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庸药匠 发表于 2018-1-3 11: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三长大得些,附近四周偷不到了,做起告花子来,偷不到,莫非还讨不到?王怆问黑二三哪门不过桥啊,他说怕棕树桥头断。

王怆放下粪桶,骂道:“老话没错,叫花子也怕过乱板板儿桥呀。你过不过的,不过老子过,给你糊屎水当早饭干。”

恨不得揍黑二三一餐,又骂:“一早上碰到你这个花生子灾星,倒八辈子霉。”

俗话说,出门不打三个转身,碰到门些事,会坏一天好心情。正在浮燥中,不觉走到了向嘎峪桥头上。

走在青岩板桥上,只见桥下挤一坨人,叽叽喳喳。内里有位黄毛丫头陈嘎姑儿,叫的比山嘎娘还热闹。么事?原来桥下深水里躺着条奇异的鱼,懒二包正住在桥头,他说他前一个晚上,听到桥脚下有月娃儿哭声,一哭就是一通夜,最近没得哪婆娘落月,以为是谁抛了私生子。

懒二包结婚几年,老婆就是不出怀,正想捡一个抱养,一看是条黑不溜球,嘴宽长尾的怪物。长的像是鱼,但肚子下生得两条腿。说它是蜍的后代,足有排把长,没见到有门大的奈客马。

“只能说是怪物,会叫,声音是‘哄孩儿,红孩儿’。肯定是火焰山牛魔王之子下凡。”陈嘎姑儿嚷嚷着。

懒二包不信:“你听到是在叫红孩儿吧,你几个章子,毒得死鱼。”后来有一老者道明,这怪物是枇杷洞里修仙的修炼道人,修得二亿万年才能成仙,这是一位仙子,患了大忌,打下凡间来,变成了鱼,叫做娃娃鱼。因为还小,所以叫声跟婴儿一样。这鱼吃了大补,唯一在枇杷洞里才会有。

王怆才不信老者的胡扯,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菩萨还是泥巴石头做成的,跟到道士学鬼神,不敬哪得神?敬了神,没看到神仙保佑了哪个,一句老话是:行世人不要菩萨保,菩萨不保背世人。都是陈嘎弹匠上山割茅草,好回来做棉花弹,尽扯淡的鸟事。

刚要走开,王怆想起他下半夜扯的那个混特儿,说他踢枇杷洞前的田里扯田草,碰到个身怀六甲的妇女,年纪不大,生得一脸好模样,正挡在路口干,一屁股坐在岩板上哭。

王创心软,问是哪门回事?
注释:
1.炸(通--榨,年年一个现北瓜,也就是同一个意思。)
2.混特儿(梦)
3.排把长(约一米)
4.缴伙(结婚)
5.毛巧(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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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庸药匠 发表于 2018-1-3 11: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7)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半咽半梗说,女子是枇杷洞尽头,叫倪家庄上的人,兄弟有五,姐妹留四。五哥住到雷山村,四哥住九天庵,三哥住天子垭,二哥住宝峰塔,大哥住枇杷庄守家。

大妹嫁到黄龙村,二妹嫁去了龙王寨,三妹嫁到普光庄,数她最大。她喜欢的是吉岭村史三郎,父娘非要她嫁去漆口村。姓朱,那家有八个儿子,其父在本地做了个芝麻官。大倪妹就一直跟父母们斗毛。前一天,父王发现大倪妹有孕在身,问其是谁的种,倪妹先是不港,不得已,才说出是史三郎的,父王托起扁担就打,倪妹怕打坏胎气,一气之下跑出门,躲在这里,哪晓得中途迷了路,再也找回不去了。怕三郎挂牵急坏,恨自己一时性起,只好哭天抹泪。

王怆劝倪妹不要心伤,先到他屋里住几天,再想法子,打探到路来,父母儿女间没有么子深仇大恨,气消了一点再回去不迟。刚要扶起倪妹来,发现不远处有张人,倪妹大声喊:“怪哒,是那朱八子家里来的人,要害俺。”没等王怆扶住,倪妹站起身,只听得“扑通”一声,就往枇杷洞外的深潭里跳。王怆也着实吓了一跳,结果醒来,是一场梦。原来床头边的大瓷缸子夜壶被家猫打翻。

王怆想,莫非是梦里有灵现,眼前的那肯定是好鱼,物以稀为贵,要是踢枇杷洞里捉得几条来,煨得汤,好给白妈补身子。

王怆推开众人,转身回得屋来。家人问哪门又回来了,王怆把早上碰到黑二三的事跟白妈港了,说出门不吉利。其实白妈一百个不同意他去买什么补品,困几天就会好起来,何必要花费。

王怆不听,一人偷偷去后屋取得几把干竹根,缠上布精条,淋上桐油,又找来根拨火棍拿手里躇着,一副枞担扣索绑在腰间,怀里惴三珠细香,一叠草纸,一块打火石。裤衩里包两个生欢薯,穿件棉夹背心,头上戴根大手巾做成的帽子,嘴里含着陪他做功夫的水烟袋。这副经验丰富的打扮,是他年青时钻满嘎坡上的燕子洞得来,那时掏燕窝摔死的人,硬是他把死尸背出来的,别人都不敢。

王怆一个人从猪笼屋的后门出去,噶直往枇杷洞方向走。路上碰到上山砍竹子做扫帚的苏嘎二嗲法三爷,“怆二佬,你哪踢?”

“托柴,没看到背扣索啊。”王怆不想搭讪人。“上山做硬把事,费力出汗,你穿棉嘎衣?这五黄六月的,你捆个大手巾?”还是有人看出了点不正常,好奇打问。

“挖山药,顺便托把柴。这几天冻凉哒,怕回汗,这棉背心扯汗。”王怆叔也是有心机滴,别看人老实,转几个牛,顺几句话头,还不是背磨子不转肩,做憨头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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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庸药匠 发表于 2018-1-3 11: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俺这二老就是肯搞,白妈好些没?几时得空,来看哈子。”法三爷咳嗽一阵,低声自语:“只怕是去燕子洞掏窝子吧,么得灾死魂了哟。”

王怆再不张对方,搬起两只长腿猛走,直到枇杷洞小湿洞前才歇脚。先在洞前烧上香,点上纸,他说自己从来不信神不信鬼,倒自己做的世事,叫做天洞儿里的草鞋板,见不得阳光。这世上的事,宁愿信其有,不要信其无。

事毕,王怆烧足一杯烟,点上火把,直往洞口往内钻。洞口积水不多,水温冰凉,水清透明,照得出王怆的白毛巾头和黑脸来,跟本没什么鱼虾。

越往内走,水先浅后深,王怆猫起身,顺着洞缘往内爬,大概进深十来丈,脚下水也阌到客心儿上。王怆把火把插在岩缝里,双手踢卷裤角,刚弯下身,给给儿里硬是掉进绿豆大小的一坨硬东西,接着是一阵阴风灌来,只见一黑影从王怆头上扑过,发出叽叽之声,好生怕惧。
注释:
1.天洞儿(暗河)
2.给给儿(脖子)
3.客心儿(膝盖骨处)
4.草鞋板(一种避光昆虫,全身因无光照,浑身透明,内见胃肠脏器。)
5.冻凉哒(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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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庸药匠 发表于 2018-1-3 11: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8)

王怆先是一寒噤,随口而出“哎哟”,听得余音在洞里回绕。拿起火把四周照,看得清楚,原来前面是一深潭,另生个大洞,有两个堂屋空间大,高约两层楼,闹堂顶上,挂着好几坨黑糊糊的东西,并且随火光而动。凭经验,那黑人的原来是倒挂的蝙蝠。

小吓一惊,水是凉的,但王怆额头还是有些热,取下白手巾来,就着水洗了一把脸,为壮胆,骂了一阵他姑奶奶的娘之类粗话,继续往前走,也不卷裤角,任其淹过大腿,深的码头,水直接满齐给桑。

沿着深潭边的岩基爬过踢,前方是一大岩壁相堵。王怆心想,莫非洞只有门深?不会嘛,这小洞跟干枇杷大洞不同,干洞一遇发洪水,就会流黄泥水来,而小洞遇洪,流的也是清澈水,看火把也烧得旺,不应该是死洞。流水总得是有源头,仔细察看,原来大岩壁背后之上,还有另洞。因为有流水过,石壁上分出一层层的白印子来,不费力气可攀可下,只是因为陡,双手去攀,火把得咬在嘴里,拨火棍别在腰上。

上得洞来,一路平坦了些,顺势不知钻了多少大小不等的洞,王怆一双眼睛睁得像牛卵子,也没看到有什么娃娃鱼。连个虾米公都不曾见到,硬是怪事。看火把烧去了三分之一,估计约三四里路程。

也港不好,王怆手腿利索,在鸡公岭上砍香叶子树,呒个陡壁上,他一个早工,砍得六七捆。粟笼堡上给猪母娘挖发奶药,一天挖得百把斤。数洞湾坎最悬,他踢挖蛇药,半天功夫也有一提篓。故死港,说不好,有可能走得了六七里。

王怆想,向嘎峪桥下的那条鱼,不会凭白无故生,也不会有人放,打一百个包票,做一千个咬定,打一万个世,也是从这小枇杷洞里而来,硬没得,除非绿潭内生了怪物。

溪沟里长怪东西,不可能,王怆生得的几个花生子,到六月干个个整天都泡到绿潭里,没听说有此鱼。

大儿子二十七八岁,叫王吉,喜欢摸鱼,新旧两个圆塘他都年年摸,也不曾见到会叫会长腿的鱼。二儿子王木,二十有五,到小沙河里放排,他回来也没港,河里曾生出这种怪角色。小儿子王斤,满十二三岁,到上兰山喂牛羊,也没说哪个天坑里曾看到过。王怆找一块大岩堡坐下,吸完一袋水烟,正在发闷。用个烟脑壳在岩壁上敲烟灰,除了涓涓细流的水声外,有一似木琴的怪响音,敲不同的码头,发出的声音不同。王怆心想,莫非这岩壁是空的?

王怆起劲前摸,来到一处大干洞,闹堂有十来个横堂大,有多大呢?尺寸不晓得,只能这般形容:要是为事噶席,只怕把王嘎,陈嘎两家屋前屋外,屋左屋右,内祖外祖,前辈平辈,儿子儿孙都接来坐着,还有空码头。洞顶接着小洞,滴水不断,往下是一狭沟,只容得下一个人过,并且还要侧起身,流水经沟里过,沟两边是结结实实的黄泥巴。王怆想,怪不得没虾,只怕是这沟挡住了,要是再摸得进去,一定能找的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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