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鹅朗谷 平静忘记了说话的三条底线 :一、力图说真话;二、不能说真话,则保持沉默;三、无权保持沉默而不得不说假话时,不应伤害她人。“才毡光的(沾光彩、作不得依靠)。你是不是要解手(大小便)?”凡是小事都要大声说,凡是大事都要小声说。雪摇头,巴到起(扶着)平静的随谷呢儿(膝盖)说头疼,平静抱紧雪,让她小睡一会。 不远处是一家环岛酒店,那是座高档涉外的好歇息处,平静听同事说起,那地方除了好玩,只剩下消费贵。他想什么时候才能去那处洗洗阳光浴,泡泡桑拿澡,也许要等到买彩票中头奖了。 雪在膝盖上熟睡,依晰听到有人对平静说起:雪出生不在那小镇,雪的父亲有四兄妹,父亲排行老大,唯有出息的当兵做了官,复员后落在毛嗲嗲(爷爷)老屋里韶山冲做警卫员。因为家窘托媒跟市里一偏远山区的母亲结了婚,母亲是位温厚贤惠的主妇,父亲一年几回探亲,先后生得一个哥和雪。母亲去韶山探亲时刚促巧怀上雪后又出世,所以把雪的名中间加了个韶字,叫韶雪。为怀念那美好的曾经,算是父亲在当时情况下是有文化地。不将有的人,秋天生地叫么么秋,冬天叫么么梅,文化大革命就叫作革,作文。母亲在镇上下地种活,总是三更半夜归屋,雪老跟奶奶听着狼来了的谎故事睡到天明。叔叔最小在上大学,姑姑娅娅均下嫁到本镇不远。 不晓得是么得个原因,雪的奶奶硬是要她父亲回老屋场耙,而小镇上的老屋里,除了几个鹅朗谷(石头)外,没么得好油水。原来是富变穷容易,穷伤了就思变,那年代雪的叔考上大学没毕业,两个娅娅(姑姑)早嫁出了门,要吃饭没人种田,要穿衣没人搞副业,要钱给叔交学费没人捡木子(一种植物),摘茶果,打桐油,那时是农村主要经济作物。爷爷在外面放排的工钱几乎是进不到屋里来,喝酒抽烟都除外,小三的事肯定有。再过呒年代能有吃的就不错哒,钱还不是门重要,就算是有钱可能也买不到么东西。 落起雨来,屋里穷得连个斗领壳(一种下雨后遮雨的工具),蓑衣都没得,雪的奶奶硬是要在韶山做官的父亲回来。雪的嗲嗲(爷爷)老唠叨,雪的妈妈跟奶奶合不来,死对头,要是不回来,就死给雪的父亲看。父亲原本想到韶山升个小官,然后定居下来,或者是调回本县里后,再把母亲和孩子接到一起,呒只是做父亲的个人想法,命不由人。回来哒,情况就是门个情况,老的照旧天天吵,婆婆提面鼓,到处说媳妇;媳妇拎面锣,到处说婆婆。婆媳关系一天搞不来,日子没搞长父母们离婚了。具体是婆媳之因还是父亲在外见了世面看不来母亲,只有雪的父亲心里明经。 雪的父亲在他母亲逼死的形式下回了本镇,安排在镇派出所做警员,不久做起所长。当卒的不少,头只有一个,头头这份职位是让人眼红心急地,屁股宽还坐得几年,屁股尖立即就下台。事就出在离婚上,组织上总不能放一个有孩子的单身汉在位子上,于是调任去了他处避避风,也好省得个本码头人的闲言恶语伤人。雪母亲是怎么也没能力带走两个孩子的,而父亲调离他乡,哥又调皮惹事怕累及雪,于是走之前把雪寄养在离姑姑家不远的一户成家五年没有孩子的同姓人家里,说等父亲一日命运转机再接雪回家。其养父家的娘又是装香拜神,又是酒茶相待,喜的恨不得要磕头。哪门地呢?农村有个说法,就是接个孩子做引窝蛋。有了蛋便有机会怀上的。 母亲回了后嘎(妻子的娘家),也就是雪的嘎嘎(外婆)屋,当时雪是不晓得跑哪踢哒,就听奶奶的话,是妈妈不要雪了,良心喂狼吃了。至到雪懂事才明白母亲改嫁了一位老给懒哒地老八时儿(年纪大的男人),是个老师,只是有肺病早就退了休。奶奶带不下地两个崽,爷爷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坚定稻草盖不得墙,女儿养不得老。留下上学的哥,雪便寄养在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