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舒娜自杀之谜 7 舒娜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一如医院的床单。我静静地看着她,这张脸现在毫无表情,与往日的嬉笑活泼截然不同。 “是司马小姐吗?医生说舒娜没什么大碍了,别担心!” 我这才扭头看到病床的另一端站着一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男子,他西装笔挺,朝我微微笑着,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 刚刚打电话的人就是他了?他就是舒娜新交的男朋友吗?看上去还不错,可是——他却让舒娜成了这个样子! “你对舒娜做了些什么?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我盯着他,厉声问道。 “对不起,病人需要休息,请二位保持安静!”护士温和但语气十分坚定地说。见我们二人僵持着,她把我往外推了推。 我从病房里走出来,他跟在我的后面。我冷不丁地一转身,对准他胸口就是一拳。他半蹲着捂住胸口,张口正准备说点什么,我又是一拳挥上。 “开始那一拳是我的,刚刚这拳是代舒娜打的!”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故意伤人呢!”他恼火地说。 “我这叫故意伤人,你那是故意杀人!”我想起舒娜那张苍白的面孔就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敌意。 “小姐,信不信由你,是我救了她!”他没好气地说。 我愤愤不平地说:“她最好没事,否则你就死定了!” 已经很晚了。医院过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我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了。手机上还有两条短消息,一条是承宇发给我的,说他晚上打牌赢了四千多块,准备明天买件礼物送给我。我看了后马上删除了,说实在的,他让我越来越感到失望。特别是近段时间,他的业务越做越好了,但我们的感情仿佛与他的业务是成反比的。在他刚开始工作很不顺的时候,我们倒是相处得最愉快。那时候,他可以每晚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屋准备晚餐。发了工资陪我去逛商店,给我买我喜欢的漂亮衣服。虽然价格不贵,但我仍然感到很幸福。 另一条消息是宁歌发过来的,她说记得把稿子写好,明天交给她。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曾答应帮电台写评论稿的事。不过,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问题不大。我给宁歌发短讯说了舒娜的情况。她马上回短信息说下了节目就赶过来。 她的节目一般安排在十点半至十一点半,名字叫做《天籁之音》,主要放送一些流行音乐,穿插专题评论与点歌环节。她的节目始终不温不火,但在听众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只能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消磨了。我从凳子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只有三三两两的护士走来走去。欧阳海坐在长凳的另一头,已经睡着了。 我这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浓浓的眉下是一双双眼皮痕迹很重的眼睛,现在正垂着眼睑,一排浓密的睫毛盖在他精致的脸上。鼻子大而挺,从侧面看还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漂亮人儿呢!只是——他居然害得舒娜住院。 我想着还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从包里取出口红,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我盯着他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从睡梦中惊醒,不解地望着我。他将身子向后挪了挪,一不小心坐了个空。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他站起来,白了我一眼道:“还是好朋友呢,她病了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我好不容易忍住发笑,装作一脸严肃地说:“放心,我不会打你了,被打了两拳就怕成这个样子,我真怀疑你是做了变性手术的!” “你说什么?我做了变性手术?”他生气地大叫。 “好了,不跟你计较了,一会儿舒娜的另一个好姐妹就过来了,到时候有你好看!”我不理会他,在长凳上坐下来。 “司马小姐,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欧阳海看到别人割腕自杀救了她,却反倒被人说成是杀人凶手!”他走近我,一字一顿地说。 “割腕自杀?舒娜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惊疑地问。 “那你得问她,我怎么会知道?我跟你一样,只是旁观者。”他没好气地说。 我一下子跳起来:“旁观者?你说你只是旁观者?舒娜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才割腕自杀的!她从前那些男朋友,对她都是百依百顺,什么时候轮到她受委屈了?甚至还到了要寻死的地步?” 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司马小姐,我想这是个误会……”他慌忙解释道。 我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话:“误会,都要出人命了你还来说只是误会!如果舒娜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不放过你……” 正说着,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到下班赶来的宁歌。 她不解地问:“什么出人命了?舒娜怎样了?” 我带她走进病房。医生正在给舒娜输液。旁边的小护士大概看到了我和欧阳海,担心地朝我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我轻轻点了点头。 “娜娜这是怎么了?她不要紧吧?”宁歌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关系,病人只是身体太虚,现在在昏睡,你们先出去吧,别吵着了她!”医生答道。 我们三人又到了走道上。 宁歌拽了拽我的衣袖,小声问:“青青,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转过头去,大声道:“欧阳海,怎么样?跟我的好姐妹,也是舒娜的好姐妹解释一下吧!” “你好,我是欧阳海!”他微笑着和宁歌打招呼。 “你好,我叫宁歌。”宁歌甜甜地说。 “你就是宁歌吗?我常常听你的节目呢!”欧阳海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是吗?请多指教!”宁歌谦虚地说,突然掩嘴而笑。 我这才想起自己在欧阳海脸上的杰作。我立即示意宁歌不要揭穿他。 欧阳海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我们,接着说:“前几天,我听到你播了一篇有关王菲音乐评论的文章……” 我迅速而气愤地打断他:“欧阳海,不要忘了我刚刚要你讲什么!” “哦,”他苦笑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天去找舒娜拿一份资料,到了她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我轻轻推一下门就开了,我走进去,发现舒娜倒在卧室的沙发上……” “等等!”我诧异地问道,“你是他男朋友还没她家钥匙吗?” “我说司马小姐,你怎么就认定我是他男朋友呢?再说,他男朋友就一定有她家的钥匙吗?”欧阳海摊开双手,十分无奈地说。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争了!欧阳先生,麻烦你说一下详细过程。”宁歌认真道。 欧阳海瞪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走过去,看到舒娜的手腕上流了很多血,我连叫几声她也没答应,我慌忙把她背下楼送到医院,到医院后给司马小姐打了电话,然后你们就赶来了,全部过程就是这样。” 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我气不打一处来:“说得自己像个活雷锋似的,谁能知道她手上的伤口是不是她自己割的?说不定还是某些人让舒娜先晕过去了再……” “司马青青,我警告你,不许再胡说!我根本就不是舒娜的男朋友,我只是她的同事!” “你到底是怕了吧!这时候想推卸责任了?连是她男朋友都不敢承认了啊?”我恨恨地嘲笑道。 “青青,我们走!医生说舒娜没大碍了,我们明天再过来看她!不然过了十二点我们就进不去宿舍了!”宁歌拖着我的手说。 “欧阳先生,麻烦你好好照顾一下舒娜,谢谢!那我们先走了!”宁歌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甜。 我回过头狠狠地白了欧阳海一眼,他装作没看见别过头去。 8 “娜娜真是遇人不淑,交上这种男朋友!”走出医院大门口,我埋怨道。 “青青,你怎么就认定欧阳海是她的男朋友呢?我看就不像!”宁歌笑着说。 我又激动起来:“难道不是吗?他现在不承认,等娜娜醒过来,我一定要替她出口恶气!” “我看这欧阳海还不错,他若真的只是娜娜的同事,我们就错怪他了。也许真是他救了娜娜。”宁歌沉思了一会儿道。 “他好像对你还挺有好感的。”我对宁歌笑了笑。 “那是因为我比你对他友善。”宁歌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咦,你不是说你的承宇哥哥今天回来吗?怎么,没回来呀?” “早回来了。”我懒懒地答道。 “那为什么没来陪你?是不是搬到我这怕不方便?”她意味深长地朝我坏笑。 我无精打采地回答:“怎么可能?他去开会了。” “这么晚还要开会吗?”宁歌不相信地问。 “是啊。” 宁歌突然拉住我:“你们之间没什么问题吧?” “会有什么问题?他今天晚上打牌赢了好几千块,说是明天要送我礼物。你说,我还不幸福吗?”我苦笑道。 “何承宇怎么这样?真让人生气。”宁歌替我抱不平。 “我才不生他的气呢!我要好好休息了。”一回到家,我趴到床上便睡着了。 第四章 宁歌的FANS 9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射在我的床前。我睁开眼才发现已将近十点。要迟到了。我手忙脚乱地洗漱,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疲惫不堪的样子。 这是在做些什么呢?我突然想问自己。 “青青,你还没去上班呀?”宁歌听到我的声响,慵懒地问道。 “迟到了!都十点了!”我一边漱口一边答道。 “公司会记你迟到吗?会扣工资吗?”她着急地问。 “当然会啊。” 宁歌穿着睡衣跑到我跟前:“那干脆今天不上去班怎样?我们好好出去逛逛!对了,还要去看娜娜。” 我迟疑了一下道:“可是……” “你好,是尚卫医药公司吗?我是青青的朋友,她昨晚病了,今天不能去上班,帮忙请个假。”宁歌一脸笑意地望着我。 “你怎么会有我办公室的电话?”我惊奇地问。 “傻瓜,我当然有啊。万一打手机找不到你,我还是可以知道你是否平安。” 我走上前去,紧紧拥抱了这个心思细腻的好朋友。 10 “我们先去医院,青青,记得关掉手机啊!”宁歌在出门前嘱咐我。 我们吃过早餐到A市第三医院,已将近中午。舒娜醒了,正斜靠在病床上看书。见到我们进来,她收起手中的书,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们昨天来看我!”她由衷地说道。 我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欧阳海的影子。 “青青你在找什么呢?”舒娜神秘一笑,接着道:“欧阳海刚刚出去了。” “他回去了呀!真遗憾!”宁歌笑道。
“像他这种人我就知道没脸呆在这里的。对了,娜娜,你怎么交了个这样的男朋友?” “舒娜,你得跟我澄清,欧阳小姐总说我是你男朋友!”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我转过头去,可恶的欧阳海正大步走进病房。 “咦,是‘澄清’还是‘成亲’啊?成亲后当然就不是男朋友,是老公了吧!”我望着他哈哈大笑。 “青青,你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哦!不过可惜,欧阳先生并非我男朋友。”舒娜笑着说。 “是吗?我早就看出来了。”宁歌也笑起来。 “司马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欧阳海神情严肃地看着我。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来骗我的?”我小声嘀咕。 “司马青青,我额头上也是你的杰作吧?”他渐渐向我逼近。 我不敢抬头迎接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额头的口红印是否还在。我昂起头,发现他的额上已没有任何痕迹。 “啊?你的额头怎么了?”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不理会我,把头偏向另一边:“司马小姐心里应该比我更有数。” “娜娜,你看他们俩简直是天生的冤家,一见面就吵个不停!”宁歌笑着对舒娜说。 “午餐时间到了,欧阳海,麻烦你带我的两个好姐妹下去吃饭,好吗?”舒娜想让我们停止争吵。 “好吧。我们一起去。”宁歌拉着我走出来。 11 三个人走到了路边的一家小店。宁歌和欧阳海不时地谈着些什么,我提不起任何兴趣。 “舒娜有很多男朋友吗?”他边点菜边问道。 “这么喜欢打听别人隐私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香港狗仔队!”我大声道。 他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说时,宁歌的手机响了。 她挂断电话,匆匆对我们说:“不好意思,台里临时要我去代班,我得马上走了!” 待我完全反应过来,她已跑出门拦了一辆车绝尘而去。 我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倒什么楣,跟你一起吃午饭。” “司马小姐好像对我误会很深,是吧?”他正色道。 “哪能呢?明明是你误会了我,你额头上的叉叉根本就不是我画的!”我撇撇嘴道。 “司马小姐今天没看到任何痕迹就能断定昨晚画在我头上的是一个叉叉,真是当代半仙啊。”他冷笑道。 晕!我自己怎么把这事给说出来了?我后悔地吐了吐舌头。 “交换吧!”他突然说。 “什么?”我莫名其妙。 “我们对彼此都有误会。将误会交换弄清真相之后,岂不没了误会?”他笑道。 “可是……”我想起他对我的误会根本就不是“误会”。我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点:“呵呵,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追宁歌吧?她可是有名的主持人呢!” “是吗?那你认为我追得到吗?”他问道。该死!他居然真有这样的想法! 我想起昨天宁歌的短信息,心生一计:“宁歌很喜欢音乐,你不是说也很喜欢听她的节目吗?你可以帮她写音乐评论呀!她目前正需要这个呢!” “她的节目是做得不错。有些音乐评论很棒,比如上次听到的关于王菲……” 我抢着说:“对啊,就是那样的评论,既然你听过,就知道该怎样写,不是吗?” 他迟疑道:“这个,写了以后要往电台投稿吗?” “不用了,你直接交给我就行了,我再帮你带给她。” “行。我等会就可以交给你一篇稿子。” “那太好了。”我高兴地说。 吃完午饭,欧阳海坚持付了帐。和陌生的朋友吃饭,我习惯AA制,可他抵死不肯。我只好说,等会让舒娜给你报销吧。 12 从小饭店里出来,准备去医院再看看舒娜。 “青青!”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去,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我,虽然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但我还是挣脱了。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何承宇这种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习惯。 “青青,你怎么了?”他拍拍我的脑袋问道。 “没什么。我很好。”我淡淡地答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跟公司请假说你病了,这可吓坏了我,手机又关了,都找不着你!”何承宇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我只要想到昨天晚上他的行径就生气:“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呀!”他嘻皮笑脸地答道。 “我现在要和欧阳先生一起去看舒娜。”我看到站在一旁发愣的欧阳海。 “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承宇讨好式的招牌笑容挂在脸上。 “那走吧!”欧阳海径直走了。 “青青,这个人是谁?”他指着欧阳海问我。 “一个朋友。也可以说是谈得来的好朋友。”我故意让他生气。 13 从舒娜病房里出来,承宇高兴地揽着我说:“青青,今天想去哪买衣服?” “哪里也不想去!”我甩开他的手,正准备往前走,就听到欧阳海在叫我。 “司马青青,你在这等一会,我去拿文稿,十分钟就好了。”他也不等我回答,一个人先跑了出去。 我站在医院门口等欧阳海的文稿。何承宇果然起了疑心,他走近我问道:“他到底是谁?” 我不耐烦地说:“早跟你说过了,一个情投意合的好朋友呢。” “情投意合的好朋友?到底有多好?”他盯着我问。 “我的事情不必都向你汇报吧!” “青青,你这明明就在生我的气。但是你也用不着不去上班来陪什么欧阳先生吧?”他恼火地说。 我正准备跟他说明情况,突然走过来一个医生。他轻声道:“承宇,谢谢你上午送来的票,刚刚小李给我了。我一定会去看的。” “不用客气,刘主任。还请多帮忙!”承宇脸上立刻堆出了职业性的笑容,他看起来温和有礼。 他在每个客户面前都表现得那么优秀。唯独对我,是可以任意妄为的。 承宇和医生谈得正欢。我静静地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来回踱步。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都将康复的希望寄托在这里。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钱有很大一部分落进了医生和医药代表的口袋。白衣天使,这是我儿时心中的医生形象。自从进入医药行业后,我就明白了这些人和商业公司之间的黑暗勾当。我也知道了“天使们”在白衣下掩盖着的是一双双黑手。现在大家都在追求“双赢”,可这是一个几方面都赢的局面,医生赚钱,医院利润高,医药代表发财,供应商药品畅销。唯有患者,必须支付更高的医药费用。最近两年,药店零售业迅猛发展,对医院的许多药品挤兑很大,往往同一种药品在医院比在药店的售价要高出很多,个别的甚至超过几倍。也正是这样,市场上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药品要么在药店销售,要么只进医院。二者都进的产品最终往往也只能舍车保帅或全盘崩溃。 承宇是医药代表,他只需要和医院的医生打交道。 “司马小姐,这是文稿,请您拿好!”不知什么时候,欧阳海已出现在我面前了。 “好。”我轻声说。 “谢谢你,我走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对宁歌如此用心的男人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然后把文稿放进挎包里。 我一个人快步走出医院。 何承宇试图从后面追过来,我飞速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住处。从车的反光镜里,我看到何承宇无奈地摊开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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