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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池看着我书桌上的东西，对我笑笑说：“小珂，真不知你还是一个这么细致的人！” 他手上拿着一个音乐盒，那是初中时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难怪他说我细致，我忍不住笑起来。 “这又是什么？”他放下音乐盒，指着一个瓷制的熊问我。 “是树袋熊，挺可爱的，是小瑾送给我的储蓄罐，其实，那是他最后一次生日时她的一位老师送给她的。后来，她说不喜欢，便转送给了我。我倒挺喜欢它的！” “小瑾？就是你几年前死去的那个妹妹吗？”阿池问我。 我点点头。 我的心顿时变得阴暗起来。小瑾真是好可怜，三年前因为没考上她梦寐以求的学校压力过重而自杀了。 阿池挺感兴趣地把那只瓷熊托起。他一边欣赏一边笑着说：“小珂，咱俩真是志同道合，这么可爱的东西，我也挺喜欢，怎么样，不如送给我作信物吧！“ “那怎么行？”我不假思索地说，可看见他失望的样子我又有些不忍，我走过去牵他的耳朵，“这是我妹送给我的，怎么可以给你呢？” “不送拉倒！”阿池做了个鬼脸，再把我揪他耳朵的手拿下来，他把那个储蓄罐放在书桌上，仔细端详，他从各个角度移动着这只瓷熊，想看个究竟。 看他那么喜欢那么专注、那么喜欢的样子，我很得意。我忍不住想把它送他，给他一个惊喜。 那个储蓄罐被他很危险地放在书桌边缘，我有些担心，叫道：“阿池啊，你把它放好一——” 我“点”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只漂亮的树袋熊在地上开了个大花。 空气似乎凝固了。 我默默地蹲下来，从地上拾起碎片。我的心也碎了。我不知道是由于对妹妹的愧疚还是遗憾不能再给阿池一个惊喜。我只是木讷地整理着碎片，猛然间，我发现碎片里面有一封信。我很是惊讶，难道是妹妹写了一封信给我？ “不，不可能的！”我唠唠叼叼，手也颤抖起来。 阿池一把拿过那封信，仔细地瞧了瞧，我望着他，他也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我抢过信，把它拆开，里面有另外一个信封。信封的右下角赫然印着一地红字：××××学院。再看看上面的邮戳，是三年前的，我撕开信封，一张烫金耀眼的学生录取通知书映入眼帘： 黎瑾同学： 你被荣录为××××学院××班学生，请于9月13日前来报到。逾期不再办理入学手续。 ××教育委员会 ××年8月20日 真是可笑！小妹正是9月13日那天自杀的！我记得很清楚。 后面还有一张“入学须知”，我还来不及看就被不知从哪里刮起的一阵风吹到窗外了，我也不想去看。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为什么妹妹没能考上梦寐以求的学校——是因为这纸通知书耽搁了。 再看看那个信封，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收到这个通知，你应该高兴吧！ 这显然是送小妹生日礼物的人加上去的一句话，上面没留姓名，我亦不知道是谁。我为小瑾感到可惜，竟然因为这，她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沉默了半天的阿池突然问我：“你妹妹的小名是不是叫做乐乐？”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妹妹的小名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提起过。 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感到他和我妹妹会扯上什么关系，他却朝我摇摇头，拍拍我的肩膀说：“小珂，没事啦！” 我很想问他点什么，可最终我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阿池要走了。 这个消息是我昨天从电话中得到的。 我问他：什么时候走？ 他说：明天下午。小珂，你会恨我吗？ 我说：不知道。你怎么了，阿池？ 他低低地说：对不起，小珂！ 他的声音让我心碎。我噙住眼泪，笑笑说： 阿池，你怎么啦？老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傻话？ 电话那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大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哑声说：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一震。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低沉地说：浪迹天涯呗！小珂，不用为我担心，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咬咬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阿池，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走，告诉我！ 我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可过了好久，话筒里才传出他那熟悉的声音，他只是轻声地问我：“小珂，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我说：干嘛呢？ 他说：我两点半的飞机，想在2点20分时跟你见一面，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我说：“阿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在电话里说不好吗？ 他执意不肯。最后他约了地点——机场公园。他又说：如果你不去，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我只好去了。 在公园等了好久并未见他，看表已是两点23分了，我有些纳闷，原来的约会他是从来不会迟到的。我坐在石凳上等他。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走向我，很礼貌地问道：“姐姐，请问你是叫黎珂吗？” 我点点头。 她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我说：“这是一位大哥哥要我把它交给你的！” 我问她：“那他现在在哪里？” 她说：“那位大哥哥要我告诉你，他现在正在飞机上用望远镜看着你，他请你马上看这封信！” 我对她说：“小妹妹，谢谢你！” 她一溜烟跑开了。 阿池又没有告诉我他去哪里，但小女孩告诉我他正用望远镜看着我，我安慰自己：我不能看见他，但他却可以看见我啊，于是我挤出一丝笑容，并挥了挥手，他应该看见了吧！我想。 他嘱咐我要马上看那封信的。我撕开信封，抽出那封信： Dear 小珂： 请原谅我现在就要走了！为了心安，我只有离开你。我也许会不再回来，你要多保重。小珂，原谅我的自私，好么？ 你或许不会相信，你妹妹的死就是我一手造成的。那时候，我是她的任课老师。你妹妹生性调皮可爱，同学们都可她“乐乐”，倒是本名“黎瑾”没人记得了。她学习成绩好，也相当用功，她对自己考上中专寄予厚望。在你妹妹生日的那天，我从邮局取到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就在外面套了个信封，并在后面写了一行字——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句——“收到这个通知，你应该高兴吧！”，可是公事很忙，我没能亲自道贺，就托了一个学生将那封“信”送去。又想起正值她的生日，便托那位学生顺便买一件生日礼物。我告诉他：你要给他一个惊喜，最好是将我这封信巧妙地放在生日礼物里面…… 事情就是这么巧，那个同学还没回来，我就接到上级的通知，说要立即送我去北京进修，我匆匆起程，这件事也淡忘了。 当时我真的没想到会闯下一个那么大的祸。 两年进修后回来，我认识了冰雪聪明、活泼纯真的你。直到前几天，我才发现了我的罪恶，想着你妹妹的自杀，我不由得觉得满身罪孽，上天真会捉弄人啊…… 小珂，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我所有的过错。我会每天都为你妹妹祈祷。我也会永远为你祝福，希望你天天开心、快乐。只要你开心，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但现在——我已失去为你做什么的资格，不知你会不会依旧开心？ 小珂，你知道吗？不跟你面谈，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敢面对你，我满身罪恶，不希望你知道事实的真相后眉宇间尽是忧愁，希望你能用望远镜看到的你，仍美好如昔！ 忘了我吧！ 祝小珂一切都好！ Yours, 阿池 ×××年×月 我早已泪流满面。 阿池，你走了，我怎会开心？怎会？！我失去了妹妹，现在又要失去你！你还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啊——你留下来！！！ 可是我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了。 为什么我那么聪明？为什么我的预感总会准确地实现？ 上天注定了的！如果那个瓷熊不被打破，如果妹妹不把它送给我！如果…… 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妹妹的死，是阿池的错么？如果她能想开一点，如果人们不给她太多的压力！如果…… 注定是悲剧。 当我再抬起头的时候，一架飞机正呼啸而过，飞向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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